兩個極端政黨是真正贏家

當聯盟黨總理候選人默茨宣布勝選的那一刻，聯盟黨人定是喜中帶憂：如願成為議會第一大黨，默茨也有望問鼎總理寶座；但是，聯盟黨得票率只有28.6%，不僅低於“全民黨”的標誌線30%，而且是聯盟黨歷史上第二差的成績。

“交通燈”聯合政府的各黨均遭遇了得票流失：最慘的是朔爾茨總理所在的社民黨，得票率16.4%跌至歷史谷底，比上屆選舉大幅下跌9.3個百分點；綠黨的得票率跌至11.6%，與上屆相比跌幅為3.1個百分點；提前退出聯合政府的自民黨在此前民調中始終為能否越過5%門檻而膽戰心驚，最後依然倒在了門檻前，得票率下降7.1個百分點，僅4.3%，繼2013年後再次淪落議會外。由此，德國主流政黨即政治中間力量進一步式微。

盡管表面上聯盟黨是大選贏家，但真正的贏家是兩個極端政黨。

極右的德國選擇黨得票率飆升到20.8%，相比上屆翻了一番，也是本屆大選漲幅最大的政黨。而且，由於德國選擇黨坐大，德國政治總體右轉：右翼陣營在上屆選舉得票率45.9%，本次選舉達到49.4%。

極左的左翼黨是本次選舉的一個“驚喜”。此前民調中，左翼黨支持率長期徘徊在5%門檻上下，但是選舉結果出奇的好，得票率達到8.8%。

左翼黨支持率飆升也導致瓦根克內希特聯盟（瓦盟）的悲慘命運：這個2024年1月從左翼黨分離出來的新黨，在當年6月歐洲議會選舉以及9月德國東部三州選舉中脫穎而出。乘著這一強勁勢頭，瓦盟主席莎拉·瓦根克內希特信心滿滿，意圖首次參加聯邦議院選舉就實現突破。然而命運弄人，瓦盟最後得票率為4.972%，離5%門檻僅一線之差。

經濟和移民成為關鍵議題

本次選舉的關鍵議題是經濟和移民。選後民調顯示，決定選民投票的重要議題按序排列依次是：內部安全、社會保障、移民、經濟增長、環境與氣候、和平保障和價格上漲問題。各黨也都在拼經濟、保民生、限移民等問題上，嘗試凸顯本黨立場。

本次競選過程中，值得仔細品味的是聯盟黨總理候選人默茨的競選策略。在德國經濟遭遇連年萎縮之後，選民對重振經濟有著很高期待，聯盟黨由於傳統上被認為經濟治理能力強，因此很長時間裏支持率維持在30%一線。然而，在德國各地頻頻爆發難民襲擊事件後，默茨主動挑高了移民議題的關註度，聯盟黨在聯邦議院先後提出兩個旨在限製非法移民的提案。其中第一個提案，在社民黨和綠黨不願妥協的背景下，默茨不惜默認德國選擇黨的支持，使提案得以在聯邦議院通過。但是，默茨及聯盟黨也為此受到批評，因為他們破壞了德國主流政黨不與極右翼政黨合作的“防火墻”。德國多地爆發反對極右勢力的遊行示威，默茨一度遭遇信任危機，迫使他多次重申不會與選擇黨開展任何形式的合作。從選舉結果看，默茨在移民問題上“全線出擊”並未取得預想的效果，聯盟黨的得票率最終略低於此前的民調，而選擇黨的得票率卻得到了鞏固。

從左翼黨的視角來看，默茨的冒險行動也有些得不償失。左翼黨在莎拉·瓦根克內希特團隊出走後一度跌入深淵，但在新領導層帶領下找準了自己的定位。本次選舉中，左翼黨主打社會福利議題，主張提高工資、降低租金和物價，響應了許多選民的民生訴求。而左翼黨在默茨挑起的移民議題爭論中的穩固立場更為自己加了分。左翼黨是聯邦議院中唯一一個反對在移民問題上采取更強硬立場的政黨，這也是它與批評移民問題的瓦盟決裂的原因之一。左翼黨的明確立場對那些對綠黨失望的選民特別有吸引力，因為綠黨支持政府收緊部分移民法律。綠黨總理候選人、經濟部長哈貝克抱怨，默茨是左翼黨的救星。最後的選舉結果也表明，左翼黨增加的選民主要來自綠黨，其次是社民黨。

大聯合政府“縮水”負重前行

在投票站關閉、大選結果預測先後出爐後，聯盟黨經歷了一波過山車式的體驗。預測數據一度顯示，自民黨和瓦盟都有可能越過5%門檻而進入聯邦議院。一旦其中有一個政黨進入聯邦議院，德國就將不可避免地需要再次接受組成三黨聯盟。

好在最終進入聯邦議院的只有聯盟黨、德國選擇黨、社民黨、綠黨和左翼黨這五個政黨。由於聯盟黨早早宣布不會與德國選擇黨和左翼黨合作，且黨內反對與綠黨合作的呼聲較強，因此能組成兩黨聯盟政府的只有聯盟黨與社民黨。盡管這種組合是民調中的最佳組合，但能否成功組建也並非毫無懸念。社民黨在經歷了歷史性的慘敗後，首先需要重新整裝出發，並不急於與聯盟黨開啟組閣談判。而且，默茨計劃在未來執政時收回社民黨領導的“交通燈”聯合政府製定的一系列法規，也使組閣談判變得艱難。

不過總體來看，由於聯盟黨與社民黨組成大聯合政府幾乎是唯一可行的組閣形式，因此兩黨都承受著“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壓力，大聯合政府有望最終達成。然而，這個“大”聯合已經大大縮水：歷史上，兩黨的總得票率一度超過90%，但其後不斷下降，在上屆大選時為49.8%，到本屆只有45%，相對於反對黨總計41.2%的得票率，領先優勢非常微小。反映在議會席位數上，大聯合政府在總計630個議席的聯邦議院中僅擁有328席，超出半數席位（315席）僅13席。

總之，即使德國成功組閣，其行動能力也是受限的，面臨的挑戰卻是巨大的。重振經濟、改善民生、確保內外安全，默茨領導的大聯合政府能否承受住如此巨大的壓力，還真是個未知數。如果不能拿出令選民滿意的執政方案與業績，德國的政治變局將更加劇烈。

（作者系恒达平台德國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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