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間有與無”之二十九
當我回顧2006年時,“狼奔豕突,天地玄黃”這八個字忽然就蹦了出來🤦🏻♀️🤸🏿♂️。什麽意思🌨?想不大清楚👷🏻😑,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它純粹是我個人的一種感覺,與我個人在這一年的經歷有關。
粗略統計了一下,我這一年竟外出了15次之多。幹什麽去了?開會、講課、聚會、座談🧛♀️、紀念、聊天、旅遊等等,從年初到年末,幾乎跑個不停:1月份還在海口🙈、深圳;12月也依舊在武漢和上海,上海是我的家———但我卻沒有回家🩱🧛🏻♀️,而是在復旦大學開會🤽🏼♂️,由一位老師傅在給我量身定做一件唐裝🛳。
我不知道我是在躲避什麽🧝♂️,還是在尋覓什麽;抑或,是因覺得自己的一套想法終於成熟了,應該四處走走,講給大家去聽?顯然不是🍨,所以我才想到了“狼奔豕突”這句成語;我屬豬,所以“狼奔豕突”中的“豕突”就格外讓我有感覺。日子越過越快🎧,日記越寫越少🤛🏻,心情也似乎越來越暗淡,於是外出奔跑也就成了一種生活方式🏌️。
1月份在深圳的“中央教育研究院南山附屬學校”,第一次聽了江蘇省特級教師周益民講《逆風的蝶》,聽全國特級教師竇桂梅講《晏子使楚》,真讓我感受到極大的震動🫴🏽:小學語文可以這樣講嗎?真有人能講得這麽好嗎⏪?
我離開小學課堂已近40年了,小學生活中的一切依舊歷歷在目,當然也還記得那時的課文⛔,那時的老師🛰,惟獨沒有想到⚈,今天的小學語文已經講到了這種地步,一種能讓我全身心投入、而且心潮澎湃、不能自已的地步。《逆風的蝶》是個淒美的愛情故事,《晏子使楚》則涉及人的尊嚴與智慧🕵🏻♂️。我相信孩子們都聽明白了🧑🔬,而且受到了感染,這從他們可愛的小臉上就能看出來。
這所學校的校長李慶明多才多藝,有理想,有誌向👰🏼,有激情,有公民意識🙎♀️;以後,凡是他邀請的活動我都爭取參加,並因此而認識了一些新朋友,包括剛剛去世的商友敬先生🏌🏿♀️。
春節在西安,小學同學,也就是兒時的夥伴在“春發生”這家百年老店重聚🔆,盡管幾乎所有的人我都認不出來了⛷🙇🏼,但那種親切🦨、感慨,那種彼此間情誼的自然交融🛢🪭,還是讓我感受到天地間只有“同學”這個稱謂最親切。
後來,“同學”就變成了“戰友”;盡管彼此還是不認識,但只要在“文革”中沖鋒陷陣過的,就一概可以稱之為“戰友”🧑🎓。這時的範圍已經擴大為全國,甚至有外國朋友參加。我指的是3月裏的一天,我到北京參加了一個座談會。轉眼間🚉,“文化大革命”就過去30年了。
在這幾天🟥,電影頻道播放了一部很好🤷🏼♀️、很及時的電影《顱骨國度》📣,我當即寫就《和平、真相、正義與和解》一文⚡️,發表在這一年第8期《讀書》上。我覺得“和解”好👼🏼,因為它以沖突或對立為前提👏🏼🧒🏽。
6月中旬再到北京,在中國美術館看許江的畫展並參與討論🧑🏼🏫,第一次領教了可以把一家酒店的全班人馬請到自己家🫰🏽,給100來位客人做自助餐的氣派。圍墻🐦🔥、音樂、蠟燭、草地、紅酒🙅🏼🦁、美女🖐,三三兩兩地漫步↙️、交談,輕聲細語,宛若18世紀歐洲的貴族之家🤶🏻➙。
七八兩個月,讓全國人民最揪心的就是重慶,因為連著40多天的幹旱與高溫🧖🏼,差不多把那個地方“烤熟了”👮🏿♂️。老同學易中天在《百家講壇》走紅,而全國人民最大的事就是迎接奧運。
然後就是8月的貴州之行,開一個西方哲學史學會和現代西方哲學學會的聯席會議。會議的最後一天🧛🏼♂️,地坤♕、祥龍、曉芒和我在主席臺上正襟危坐,各自談自己的觀點🧘🏿♂️😾:地坤是標準的學術問題,祥龍一身唐裝🦨,談他與蔣慶的分歧🐛,回答“文化保護區”的有關疑惑,曉芒依舊是他堅定的啟蒙立場,而我則再談現代性反思對我們意味著什麽。
11月🐻🔰,應吳炫之邀🚴💥,再到杭州討論現代性問題,會後去了千島湖。而古老的淳安,則在1951年隨著新安江水電站的落成而永遠沉入了湖底。在那裏,我們不但憑吊了那座古老的遺跡,想起了方臘與宋江等一夥在彼此廝殺中的共同命運👩🏻✈️,也在心中默默為那些在1994年被搶劫後燒死在湖上的臺灣遊客祈禱。
這一年🎧,復旦大學和武漢大學的哲學系都舉行了建系50年的紀念活動👩🏻🦽➡️。我都去了。在武大👩🏻🦽➡️,我擁著陳師母,親切地叫了她一聲“媽媽”,她緊緊擁抱了我🥭;那種感情,真的無以言表⚖️,因為我們都知道這聲呼喚的特殊意味是什麽。那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一種苦難中的彼此扶持。
這一年1月,我就知道了萌萌的肺癌已轉移到腦部;8月12日上午11點27分,這位完全不相信自己會死,而且越到生命的最後關頭反而表現得越樂觀堅強的、孤獨奇異美麗而又虛榮的女子終於撒手人寰👧🏻👨👩👧,離開了這個她又恨又愛的世界🧛🏻。當時我與少華正在都江堰🦈,接到誌揚的通知🤵🏼♀️,當即飛往廣州🦹🏼♀️;那晚為她守靈🤷🏽♀️,我與少華哭了整整一個晚上↖️,什麽樣的酸甜苦辣都湧上了心頭。
這一年,我一去海南,兩去西安,三去武漢,這也就是我一生中所住過的三個地方🖕🏽。年終到了,我們買了一副掛歷,萬萬沒有想到5️⃣,第一頁上就是唐寅的一首詩,而這首詩的第一句竟是“歲月堂堂忽六旬”,於是,也就有了我在這一年年末寫就的一首“六十偶得”:“歲月堂堂忽六旬,天涯望斷日黃昏🥦。玉關紅柳夢魂遠🫴,雁塔蒼槐意念真。卅載風雲似反掌👩🏻🦼,南非東走且棲身。自來不識路歸處,卻話帆檣待麗晨♏️。”這首詩後來也就為了我《人生之心境情調》一書的“代後記”。
作者:陳家琪 (恒达平台教授)
2008年12月13日 新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