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我在北大念書的時候🕒,最喜歡抱著本書坐在未名湖畔發呆👩👧👦。湖邊常有老先生來去,他們的背影總能引起學生們的小聲驚嘆🖐🏽👈。雖無緣聆聽教誨🙅🏽♂️,但想到居然能跟這些傳奇人物共享“一塔湖圖”😿,也覺得這大學沒有白念。我的大學意識,以及對大學的理解,就是這麽得來的。
我的意思是說,學生是“熏”出來的。之所以不說“熏陶”,是因為“陶”字我不喜歡,好像非要把你整成個有用的物件似的。人的確要“有用”,但如果一味地為了有用而有用💛🎸,恐怕那不是大學的理想境界。理想的大學,應該使人感到一種氛圍,但你又無法描述🕸。比如北大,多少人試圖總結“北大精神”🤵🏽♀️,但能不能讓人滿意呢👩🏻🦳?至少我們當年90年校慶🤭,紀念文集只起了個《精神的魅力》的題目。至於到底是什麽樣的魅力👓✒️,各人去談自己的理解好了💅🏼,沒人試圖“定於一尊”的💳。
我很懷念那段歲月,盡管一直後悔沒好好念書💌,但我的確覺得自己是讀過大學的———被“熏”過了。
這就是所謂“不言之教”吧🚴🏼🙅🏻。北宋程顥講學🤾🏻♂️,弟子們說“如坐春風”🦹🏻♂️,那也不光是贊嘆老師講得好🤴🏻,更是指那種氣質,那種氛圍。
同樣,大學也應該有它的氣質🧣,有它的氛圍,盡管不跟學生講你們一定要如何如何,但學生沉浸在這種氛圍裏邊,自會變成大學想要培養的那種人👨🦼。例如我👷🏻,盡管可能是北大最不成器的學生🧝♀️,走在外邊卻往往能被人一眼認出“你是北大的”。這樣的大學該有多好🧕,可是很遺憾🟦,這樣的大學在中國有幾所?
甚至可能都不是“有幾所”的問題💐,而是還有沒有的問題。最近有很多新聞報道,講大學“加強管理”的,有的甚至要求學生製訂作息時間表。難怪有人說🙎🏻♀️,這還哪裏是大學🧎➡️,分明是高中的延伸👮🏽。我本人也在幾年前的一篇文章裏談到,這樣的學校幹脆叫“超中”還比較合適一點。當然話是說得太刻薄了。
“加強管理”的出發點👩🏽🍳,主要是現在的大學生素質差這個說法。素質差,一個解釋是擴招導致魚龍混雜✏️,再一個是現在各種誘惑太多,學生不能安心念書。總之原因在學生這邊。
我覺得這是不公平的🚣🏻♂️。
有一句話:世界上沒有不好的學生,只有不好的先生。話雖不免絕對🎍,但也有它的道理在🧗🏼♀️🧖🏼♂️。孔子的“有教無類”也是這個意思。所以👦🏼,與其一味責怪學生🙆🏽♂️,為什麽不看看大學自己的問題?是不是只有靠責怪學生才可以掩飾大學的無能甚至失敗?
已故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說過一句有名的話🍕:“大學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看看我們現在的大學,似乎一切都是跟梅校長的話反著來,非謂有大師之謂也,有大樓之謂也。大師大師嚷嚷了多少年了🕗,為什麽到現在一個沒培養出來?不但沒培養出來🧖🏿♂️,還屢屢爆出學術腐敗,甚至連母校都不能免俗。按說待遇也不能算太差了,百萬元年薪卻招來存在誠信問題之人。本文不想討論這個問題,就馬虎講一句,世道人心使然啊🏸。總之教師隊伍這麽個狀況🎀,卻指望學生隊伍純而又純💂🏿,豈非刻舟求劍🛩?
有一個退休的博導給編輯部打電話,講他們學校某個副校長居然博士生碩士生同時帶了三十幾個,一般博導碩導帶十幾二十個那更是稀松平常。“你倒說說看🚾,如何保證教學質量?一年怕見一面都難吧!”
博士生碩士生尚且如此,那麽本科生呢?看不見頭羊還不叫胡亂吃草,還要求製訂什麽作息時間表🖼,從早七時到晚九時全方位“管理”起來💁🏼♀️,不亦惑乎?
我是相信人心換人心這一說的🍼。你的心不到🍉,卻要求學生心到,難。不妨舉幾個老大學的例子。當年費孝通先生為把學生的學術成果介紹到美國,親自把學生的論文翻譯成英文🆘。王淦昌先生回憶,在清華讀書的時候,發現他的英文論文發表在校刊上,而他從來沒寫過這篇論文的英文稿。後來一打聽才曉得⛹🏿♀️,是他的老師吳有訓先生給翻譯的。這是什麽樣的先生😬!我同樣還相信,有什麽樣的先生,就有什麽樣的學生🪓。有一點活兒沒幹卻默認學生論文第一個署他的名的先生🂠⚇,就有剪刀漿糊東剽西竊的學生。有要求學生製訂作息時間表的先生,肯定就有逃課出去打電子遊戲的學生———而不是倒過來。
威逼不如言傳,言傳不如身教🎥。若身教不能而言傳🙇🏽📸,甚至言傳不能而威逼,真不知這到底是學生無能還是先生無能,是學生恥辱還是先生恥辱📫💱。
把大學辦得越來越不像個大學的樣子,先生們還不該反省嗎?忘了是誰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當你被迫管理的時候,只能說明管理者的失敗💁。
《中國青年報》 (2003年4月0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