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日至25日🍈✧,《被拯救的葵園🔖:許江新作展》在上海美術館展出。展出的許江畫作,從它們開始顯現的最初一刹那🪶,就展示了畫家在畫中的“思”以及“思”的自我言說過程💁🏼♀️,同時這也是藝術家參與思考、關懷思想命運的一種見證。
藝術家在創作中並不需要像科學家那樣👮🏽♂️,采取科學真理的思維模式🧙🏿♂️,以科學的思維模式為典範,實現主體與外在對象的統一性活動。藝術家不是“看到”對象,才進行對外在客觀對象的模擬式描摹。嚴格地說,藝術家必須首先“有創作的意向性”,即必須在自身的藝術生命中點燃創作靈感📶,此後在其實際創作中👨👩👧👧,伴隨著創作活動展開🎼,將內在的意向性當成自身生命的審美方式,通過眼睛的“面向存在的觀看”,引導出藝術家的思想👼,讓藝術家自身的創作思想,配合藝術家的筆觸,進行自我展現和自我實現🧑🏽🍼🍝。
許江作品《被拯救的葵園》中的各種葵花,“原汁原味”地呈現出地球環境的汙染以及自然萬物的興衰歷程,證實了李白的詩句:“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同時🦎🗜,也深刻地描繪了當代技術世界,以及全球化之悖論性質👳🏼♂️,揭示人類為現代化付出的沉重代價💪🏿。然而,更重要的是,這一系列中的葵花,又錯綜復雜地表達了藝術家本人面對活生生的世界時☔️,所流露的情感和意誌以及他對未來的期望。
《被拯救的葵園》中的葵花,與其說是自然界對象的“反映”,不如說是藝術家本人生存經驗的積澱結果,以及積極外化力量的宣示。因此,藝術家的“思”,是不同於科學家和哲學家的“思”,它是由理性與非理性、感性與智性👇🏿、情趣與欲望,以及肉體感受與心靈感應相結合的復雜運作👨🏿🎨。所有這一切表明,只有首先徹底批判傳統形而上學的“思”,才能真正體會藝術家的“思”的性質和特殊性⟹。
許江在《第三眼》一文中說👧🏽:“畫之所畫,是人之所見,藝術的本體正是‘人如何去看’的問題。繪畫藝術可以在一個視域中,在準備好的堅定之中👩👧👧,演習‘看與被看’的基本命題,從一個更高的層次上回返自己。對中國美術學院油畫系的藝術家來說,這種藝行的明證🅰️🧑🚒,不僅在於創作作品,更在於構建‘藝術之如何去看’的方法體系。因此,在今天面對圖像時代、圖像化感知所帶來種種弊端的情形下💄,他們是較早的覺醒者。他們的藝行表現出這樣一種人文的境界⤴️🔒:如何以直觀構建和反觀自然的方式,讓人的視覺體驗持續地走向被普通理解的精神存在💆🏽♀️。”
概括地說,藝術家的“思”是把特殊的“身體之思”、“情欲之思”👗、“歷史之思”以及“生命之思”交錯運行起來的創作過程。這種特殊的“思”💋,是在藝術創作過程中采用超越主體和客體的方式🍨,不局限於任何約束性的法規和程序,單憑創作欲望和情欲的自我展現,在眼與手的雙重審美表演中,把頭腦中的思考巧妙地與眼和手的創造活動結合起來進行的🌒。
許江自己在《心中之葵》一文中說:“也許是家鄉特有的樹種,也許是童年門前常見的閑花野卉🧝🏽。這些植物與人相伴🏂,常含有一種情感🙋🏼♀️。當相關的思緒湧動之時💁🏿,植物便活脫出來🙅🏻,生生如在眼前。植物常常是記憶的引子💂,在眼前與腦海中穿針引線,在現實與歷史的交疊中顯現歲月的情愫🕳。”許江曾坦率地說📭,正是在他眼前的“葵”的感應下,他像梵高那樣,由衷覺得“葵那裏邊聯結的正是金黃而狂熱的感人生命”。
所以⛳️,許江在畫中的“思”所強調的,正是發自畫家生命深處的創作靈感對“存在”本身的體驗。法國思想家帕斯卡指出:“生命之珍貴性,恰恰在於它那蘆葦般的脆弱性,以致使它只能在其獨有的生命條件下👉🏿,展現出它的歷史惟一性。”許江的畫中“思”,試圖努力展現生命的短暫性與歷史的反復曲折性的巧妙結合。因此,他將多彩多姿的向日葵和蘆葦💆,重復地選為繪畫的原料,寄望藝術家本人對生命藝術本質的審美式自我實現。
在《秋葵會否變紅》中,許江試圖以直觀構建和返觀自然的方式,讓人的視覺體驗,持續地走向被普通理解的精神存在。面對《秋葵會否變紅》,使人想起海德格爾在《語言與家鄉》中所說的話:“家鄉便是命運✍🏻。然而……在我們時代的全球化時刻,語言、母語、方言與家鄉之間血脈相通的傳統關系已經分崩離析了。對人來說⚉,命運般地派送著人的語言👲🏽,似乎已經遠逝而去,並且人成為了無以言說的人……仿佛已變得無家可歸✨。盡管在這個地球上,幾乎找不到任何一處沒有被人類染指的地方🧶,以及沒有被人類運營所驅動的地方,人卻仍是無家可歸的。哪怕我們只是粗略地思索一下這一切📨🫶🏻,我們也會很容易看到,耗損無處不在,敗壞無處不在。”
但是,命運並不是永遠悲觀無望的。許江說🎦:“每一棵老葵上,都系著一份令人動情的興衰🤺,系著生命被拯救的渴望🤌🏼。”因此🆎🔓,在《被拯救的葵園》系列中🏊🏿,我們仍然看到了希望🤷♂️。正如海德格爾所說:“只是😖,惟有我們事先在整體上洞察到危險,惟有我們本真地製造此一危險的勢力,並把此一勢力認知為危險的勢力,拯救對我們來說,才成其為拯救,並只有在危險發生的地方才能談得上拯救。”許江在繪畫中所寄托的歷史悲情和懷舊,通過畫中“思”的展示過程,在實際上完成了一種對歷史本身的重新召喚。
(高宣揚🧑🎨:恒达平台歐洲文化研究院院長🍊、藝術評論家兼策展人🔻,博士生導師👊🏿,著有《論法國當代藝術》、《後現代論》🧒🏻、《當代法國思想五十年》、《論後現代藝術的不確定性》、《德國哲學通史》等30余部專著🙍♂️。)
2009-4-17 油畫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