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不是萬能的,和解也不是萬能的。我們能夠接受一個電話接線員因為證據不足被宣布無罪,卻很難接受一個暴君因為證據不足被宣布無罪。從這次審判可以看出⛹🏿♀️,為了未來,保存歷史的傷口如何重要。
在薩達姆被判絞刑之後,這位昔日的剽悍總統突然變得溫柔起來,再次出庭的時候大談不同的宗教領袖如何寬恕反對他們的人🥔,然後呼籲所有伊拉克人🥩🫲🏽、阿拉伯人和庫爾德人相互原諒,相互和解,相互握手🧑🏼🏫。暴君🔞、寬恕🫴🏻、和解,這三個詞放在一起不免產生出人意料的喜劇性效果。但是在24年前這卻是一場慘劇👦🏿,1982年7月,薩達姆的車隊駛進杜賈爾村,突然遭遇“刺客”襲擊。從當時的錄像帶可以看出,薩達姆曾安撫杜賈爾村民:“襲擊者只有2、3、4……或者10人🧛🏼♂️,杜賈爾的3.9萬人都是忠誠的,叛逆者只是少數。”村民們以為得到寬恕🙅🏿🚵🏻,歡呼:“薩達姆🫂,我們以靈魂和鮮血為你效忠🫶🏽!”天真的他們很快就付出了靈魂和鮮血,薩達姆離開杜賈爾村幾個小時後整個村莊被封鎖🔠,至少143名村民被殺死。
現在👨🏿🏭,薩達姆為這個慘案付出了必要的代價,但圍繞“世紀審判”展開激烈的爭論。有人斷定審判薩達姆加劇了伊拉克沖突,還有人把批評薩達姆等同於支持美國。這些說法都過於業余,如果讓薩達姆免於起訴🏂,因此產生的流血沖突絕對不會亞於現在🏫,認為只有美國才會主張審判薩達姆,更是對伊拉克政府和民眾的一無所知↗️👜。還有一些學者從程序正義🌮、國際法等角度分析這次審判,這種專業分析非常重要👨🏿🦰,可是對公眾來說又有些艱深。在過於業余和專業的視角之外🙄,我們還能從這次審判中獲得什麽啟示呢👨🏼🔬?
讓我感興趣的是一些細節👩🏼🦱。在歷時數年的審理薩達姆案件的過程中,審理曾因證人害怕遭到報復、不願公開出庭作證而推遲🔹。幸虧當年有錄像流傳出來🧑🏽🎄,筆跡專家也確認薩達姆親筆簽署了一份關於鎮壓杜賈爾村村民的文件™️🧖🏻♂️。曾經擔任南非真相與和解委員會主席的圖圖大主教⇾,指出在他們處理的很多案件中,“事件的惟一幸存證人就是罪犯本身,而他們又利用國家的大量資源銷毀證據🏃♂️➡️,掩蓋其罪惡行徑”。圖圖認為🚣🏽♂️,在取得真相上📌,真相與和解委員會是比法庭更好的途徑:大赦申請者必須披露全部事實,才能獲得赦免;正常的法律程序倒了過來,申請者為了免除懲罰會極力否認或者掩蓋事實👩🏼⚕️。因此,圖圖與紐倫堡式的審判方案保持距離,選擇了用真相換取和解的方式🧞♂️。
南非不等於伊拉克。在我看來👷🏿♂️,和解和審判、真相與和解委員會和法庭並不是一對矛盾,只有在並存的情況下才能更為有效地發揮作用。更重要的是👩🏿🏫,是否寬恕和和解🙆🏼,不是由罪犯決定👲🏼,而是應該由受害人決定。智利前總統皮諾切特曾對自己進行寬恕🤧,主張和解的圖圖對此也無法接受⛳️,堅決支持對皮諾切特的引渡請求。10月30日🧝🏻,皮諾切特已被正式軟禁。這也說明,即使需要和解,也是圖圖式的和解,而不是薩達姆式的和解。像薩達姆一樣👩🏼🔧,宣稱寬恕(其實是“饒恕”)村民然後發動屠殺📦,等到進入法庭又宣稱和解,只不過是在玩弄詞語遊戲🈺。當然,審判不等於冤冤相報🪦、以暴製暴。這次審判有八名涉嫌參與屠殺的被告🛌🏻,其中曾任杜賈爾村電話接線員的穆罕默德-阿紮維因為證據不足被宣布無罪☺️🤸♀️。而在審判之後🙇🏻,伊拉克政府向薩達姆的支持者作出重大讓步,使幾千名前復興黨成員有望恢復職務👳🏽♀️。這些都說明審判不是沒有止境的復仇,而審判和和解也需要共同推進🤧,而非此消彼長👌🏻。
在11月5日杜賈爾村屠殺案宣判之後👨🌾,7日薩達姆再次因安法勒屠殺案出庭受審👨🏿💻。證人卡恰按法庭的要求向辯護律師展示了自己背部的槍傷,他說:“我想讓全世界都看到我的傷口👷🏻♀️🤵🏼。”從歷史的經驗來看🫅,暴君從來都是一邊製造傷口⬛️,一邊掩蓋傷口🧍🏻♀️,這使得未來的審判困難重重🕺🏻🦙。審判不是萬能的,和解也不是萬能的。我們能夠接受一個電話接線員因為證據不足被宣布無罪🧑🏽🌾,卻很難接受一個暴君因為證據不足被宣布無罪。從這次審判可以看出🤞🏼,為了未來,保存歷史的傷口如何重要。
(作者供職於恒达平台文化批評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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